English

哈佛博士应慎言

1998-09-30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杨炳章先生撰写的《从北大到哈佛》一书引起了社会的关注。《文汇报》予以连载,《作家文摘》予以摘登。应该说,这个选题是颇有吸引力的,中国的第一学府与美国的第一学府,两块金字招牌彪炳显赫,且作者志在高远,声言“此书献给中国知识分子”,主题是“作为中国知识分子的一种智性悟性的生动轨迹”。如此自诩,当然容易招引读者。本人,除了上述原因之外,因为作者是杨炳章先生而尤感兴趣。文革初期,他虽非北大学生,却因反聂元梓和反中央文革小组而被打成“反革命”和“里通外国的特务”,从而名扬北大。后来历经沉浮,考取了北大硕士研究生,又赴美留学,获得了哈佛大学的博士学位。当年本人曾亲眼目睹他与其姐杨勋女士在北大大饭厅“坐飞机”的悲惨场面,对他早期的苦难深表同情,故为他后来的顺遂人生暗自庆幸。有关北大文革的书,笔者只见到季羡林先生的《牛棚杂忆》,这应是第二本。抱着一种听取故人叙旧的心态,来读他的书,本来以为能够获得一些亲切与愉快,获得某些教益。浏览一遍之后,虽然不无收获,但深感遗憾和失望。本着知无不言的态度,说出来求教于杨炳章先生。

本书的整体编排,失之散漫与芜杂,虽有时间顺序,但芝麻西瓜一起罗列,缺乏很好的筛选与组合,有些无甚紧要的人和事也拉拉杂杂写进了书,且行文相当随意,不认真,不严谨。笔者随手勾划,即发现了书中多处明显的“硬伤”:如把杨沫说成白杨的妹妹;茅盾在完成《子夜》“以后几十年没有写什么东西”;北大工农兵学员1972年开始入校(应为1970年);周培源“早年是在麻省理工学院学习物理(应为芝加哥大学与加州理工学院)”;把当年北大中文系总支书记程贤策误作其夫人潘乃穆;西语系的总支书记石幼珊则被调到了物理系任职;四年级的邓朴方被作者降了一级;当年北大妇孺皆知的硬骨头樊立勤则被改了姓;7.26全校辩论大会代表数十名干部子女发言的李扬扬,也被换作了贺龙的女儿贺晓明;甚至连作者甚为钦佩的一○一中学同学张从的北京大学校籍亦被更改成清华大学,……诸如此类,不一而足。要核实这些事情,并非困难,常常是一个电话即可解决的事,作者却没有去做。

尤为不严肃不负责任的是,作者以讹传讹,编写了所谓的周培源、陈岱孙先生在二十年代清华上学时,两人为争一个女学生而到国外去读博士的故事。这纯系捕风捉影,是好事者编排的闲话。周培源先生在美国获得博士,又到欧洲做博士后,于1929年返回清华,至三十年代才认识当时在女师上学的“女学生”,即后来的夫人王蒂徵女士。传说不等于真实,北大人从未将这种无稽之谈行诸文字,而杨博士则成了始作俑者。白纸黑字,歪曲了两位德高望重前辈的形象,造成了不良的社会影响。其实,他们两人在个人情感上,有着高尚动人的情操,倘杨先生了解的话,应该为此感到汗颜。

书中还说什么周培源“文革期间也不是很明显的反聂派”。这个说法,亦是空穴来风,是政治上的梦呓。当时的北大人有几个不知道周培源先生明朗的政治态度?他在文革期间,对中央文革在北大的代理人、极左思潮的代表人物聂元梓嫉恶如仇、刚正不阿,亲自贴过她的大字报,并领导了数千师生讨伐聂元梓,为此被聂元梓主持的“校文革”打成了“美国特务”,家被抄,夫人遭到毒打。如此鲜明的历史,却被作者莫名其妙地涂改了。周先生本人虽然已经作古,而当时的当事人却大多健在。杨先生随意更改历史,可以作弄一代年轻读者,又怎能蒙敝万千北大当事者的眼睛?周培源先生在北大文革中所表现的正直品质,深为北大广大师生所敬重。季羡林先生在《记周培源先生》一文中说道,他正是通过文革的风云跌宕,才认识了周培源先生:“周先生其实是一个很有个性、很有骨气、很有正义感,能明辨大是大非的人,一个一身正气、两袖清风的人。”

同样写北大文革,季羡林先生在《牛棚杂忆》一书和《记周培源先生》一文中,严肃地批判了那位“横行霸道、炙手可热”、“不学无术、语无伦次,然而却心狠手辣”的聂“老佛爷”,并不因反聂遭受残酷迫害而感到后悔,反而还自豪地说:“我一生做的事自己满意的不多。我拼着老命反‘老佛爷’一事,是最满意的事情之一,它证明我还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,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。”与此不同的是,杨炳章先生以前虽然喊过“打倒聂元梓”,却对文革后批判聂元梓表示冷漠:“记得北大当时召开全校的批判聂元梓大会,也曾经有人要我参加,控诉聂元梓对我的迫害,我并不积极,没有参加。我的想法我最清楚,我觉得自己在‘文革’中的行动要由自己负责,我曾骂聂是‘政治妓女’,她当然得发火。再说人已在北大学习,不想搞成一个风派人物。”他还把一些有正义感的干部对聂元梓的斗争,视作“各抱地势,勾心斗角”,视作“政治游戏”。

还令人不解的是,杨先生身为知识分子,却瞧不起知识分子,内心深处有一种“政治干部”情结。他在北大自学时曾被邓艾民和张芝联先生照章办事拒之门外,而陆平书记和聂元梓曾因他姐姐的关系,为他大开方便之门。于是,他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:“这两对人有所不同,起码有一点可以说,知识分子考虑问题比较复杂,比较优柔寡断,而这些政治干部,处理问题比较大度,比较爽快,这方面是陆平和聂元梓的共同之处。”另外,他还认定:“一旦知识分子当了官,往往表现出两个极端,一个是不大爱管事,一个是更爱管事。同时,知识分子,尤其是自然科学出身的知识分子,又不大善于处理人际平衡,往往要偏信偏用某些手下人。”这两段话,充分反映了他对知识分子的偏见。知识分子不能从政,不能当领导,他们只能听命于“政治干部”。这种腔调,五十岁以上的人不会感到陌生,这正是当年极左思潮泛滥下对知识分子常用的评语。拨乱反正之后,中国知识分子早已成为无产阶级队伍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,从中央至地方的各个领导岗位也早已遍布各类学有专长的知识分子。杨博士似乎是桃花源中人,不知有汉,无论魏晋,时代早已变化,依然吹唱当年极左的陈词旧调。

手机光明网

光明网版权所有

光明日报社概况 | 关于光明网 | 报网动态 | 联系我们 | 法律声明 | 光明网邮箱 | 网站地图

光明网版权所有